第二百零二章 仍旧是少年

    考虑到姜小龙、姜小白姐弟俩半个月来长途跋涉的劳苦,原本打算第二日便告辞离去的夜三更姐弟俩不得不将原本的计划调整延后。

    如此还有些庆幸于亓莫言的歪打正着,虽说自作主张的给姐弟俩安排了如此行程,可却也能阴差阳错的碰到姜小龙姐弟俩,要不然这小俩指不定一路就走去了哪里。

    这样便不得不考虑着如何应对殓刀坟接下来的安排。既然从那座被称为刀冢的祠堂里商量出了这么个结果,那肯定就是板上钉钉的事。

    这小俩路上十多天的时间,夜三更可不相信自家宗门会等着这俩孩子给自己报了信以后再行动。

    只是已然过去了十多天,却仍旧没有一点的反应,这的确说不过去,教人难以理解。

    不同于前几日里担心夜光碑所能引来的未知人物一般,或许会有一些心机之辈在接了夜光碑以后使出些宵小手段,让身在明处的夜三更疲于应付,殓刀坟怎么说也是自家宗门,有一说一,再如何说也不可能对自家人太过分,有什么说道自然要搬到明面上来。

    如此看来亓莫言的安排也算是间接的帮了大忙,误打误撞的让叔侄碰面,且还能引开大部分人的注意,至少眼下能及时改变原定计划,先去一趟殓刀坟。

    于是乎便又在驻跸寨里呆了两日,让小小姐弟俩好好休息休息。这一日饭后,日近黄昏,夜三更监督着姜小白练习每日必要的扎马冥想,这是习武之人重中之重的根基,不管是炼气武人或者是外家武人,哪怕就是那些个入门筑基不入流的武夫,扎马蹲当也是最基本的一门学问。

    先腿后拳这种话并不只是说说,而是几千年来武道宗师高手积淀总结出来的经验。

    不止是对敌期间两腿远可攻近可守,即便是平日里多练习扎马蹲当,也能提高习武之人的平衡力与协调力,在往后的练武一途中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只是姜小白这小子因为天生体质超群的原因,自小便不怎么好好习武,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十一二岁的年纪炼气境都还未摸到天象的边,却也不妨碍他及早便与刀冢里那一把号称刀中霸者的青龙建立了联系,这可让姜小龙这个从懂事便立志要保护自己弟弟的负刀人眼热不已。

    篱笆外还有几个无事村民也是有样学样,做的认真,这是他们从几年前便知晓的道理,知晓这位富贵人家的公子哥儿是打心眼里对自己寨子好。

    自家寨子里的二狗子,不就是跟着他学了一手极俊的身法,两丈高的大树三两步蹭蹭蹭就上了顶,可是不费力的很。

    这边院子里一个教的认真,几个学的仔细,也是其乐融融,唯独姜小白苦着脸,这种循环渐进的修习,对于他这种怪胎来说,的确是无趣的很。

    就见一名妇女急匆匆跑进院来,上气不接下气的唤着老寨主。周围几个村民看她这模样尽皆上前,询问着发生何事。

    寨里之间和睦,自然不是城里那些高墙大院一般所能隔断的。那村妇只是焦急,愁眉苦脸道“寨主,我家那口子到现在了可还没回来呀。”夜三更侧头去看,他倒是也听说了此事,认出来人是村头老李家的婆娘。

    老李负责的是寨子里的物品购置,就是大傻最最不想做的那件事,与那些城里人打交道。

    村民凡是缺了什么东西皆是交由这个名字叫做李根的寨民,等得山货多了,便去凤凰城里采买。

    昨日一早,老李便带着村里几个年轻后生,拿了些山里打来的野味去了城里买卖,昨夜也未回来,家里婆娘自是挂心,和那几个后生的家里人来找过老寨主一次,老寨主劝说估计是采买的东西太多耽搁了时间。

    这种情况平时也是常有,只是时隔两日仍未回来的确是让人担心。上了些年纪的老寨主天一黑就有休息的习惯,这时披衣而出。

    “你注没注意这次李根那张采买单子?”李根自然是老李全名,老寨主思路清晰,想着若是买的东西多,耽搁一两日也算说得过去。

    李家婆娘眉头蹙着,只是焦急,道“那张纸都是俺家那口子拿着,俺咋看到么,俺也不识字,看了也不知道呀。”农村妇人在家从不做主,当家的劳力一离开便没了主心骨,眼下竟还急得掉下泪来。

    老寨主陷入沉思,按说此时并非年节,寨子里就那么几户人家,隔三差五的便会去一趟凤凰城,又能购置多少东西?

    “三更。”屋里夜遐迩开口唤道。夜三更答应着进屋,一旁本就有些疲乏的姜小白见夜三更离开,立马收身,窃喜不已。

    他这个年纪正是好玩的时候,按部就班的去做一件事的确无聊无趣得紧。

    奈何他这小算盘夜三更又怎会不知,只是扭头看了一眼,也不用说话,吓得姜小白立即扎马蹲裆不敢动弹。

    听闻弟弟走到跟前,夜遐迩又道“左右无事,你去看看怎么回事,别让寨子里都挂念着。不行就去趟星罗山庄,让亓莫言帮衬帮衬。”大周境内除了京城与京陲两地,其他各州城镇除非年节均有宵禁制度,戌正到寅初三四个时辰,城中大小街道不得有人勾留,若被巡夜士卒发现,轻则罚没家产,重则判罪服刑。

    夜遐迩考虑自然周到些,毕竟由此去往凤凰山城,小路迂回坎坷甚是难行,加上黑夜视线本就受阻,最快怕是也要个把时辰方能到达。

    眼下即将入夜,酉初时分,若是去到城里也得是戌初,到时不消多久便会宵禁,再盲目寻人也是困难。

    如若直接找亓莫言帮忙,自会省去不少麻烦。夜三更答应一声。老寨主自然也听到这边姐弟俩说话,却不想再因为寨子里的事麻烦他们,忙不迭开口道“不用不用,等明天一早让几个后生去城里看看,哪用得着现在特地去一趟,指不定明天一早不去找他们他们就回来了也说不准。”老债主都这么说了,夜遐迩也不便坚持,外屋的妇人却是心不甘情不愿道“寨主,最好还是听人家大小姐的意思去看看吧,以前再晚两天也到家了。三公子本事那么大,让他去一趟咱家里也都放心。”老寨主很是恼怒的瞪了老李家婆娘一眼,自然是嫌她不懂事,怎么说来者是客,哪有这么支使客人做事的?

    语气便也重了几分,

    “你就别操这些心啦,四五个大老爷们还能走丢不成?去看什么看?”自然也能从老寨主的语气中听出些为难,夜遐迩笑道“三更闲着也是闲着,他脚力好一些,现在去一趟城里打个来回,个把时辰的功夫,没事的。”老寨主反而是沉吟不答,毕竟是自家寨子里的同乡,说不担心是假的,可这实在是不想再去麻烦外人,的确为难。

    夜遐迩推了弟弟一把,道“快去快回,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看看是不是李家哥在城里贪了酒还是山里山珍没卖出个好价钱不好意思回家了,两天不回来,让谁也是挂着。”话也是说的圆滑,里照顾好了老李家婆娘的面子,也给老寨主落出了面子,最起码是应对了刚刚那句话,连老寨主刚才的独断也是委婉的一言以蔽之。

    夜遐迩的心思夜三更自然明白,老寨主考虑的多一些,还要说些拒绝的话,夜三更已然爽快应道“行吧,我这就去一趟。”老寨主见拦不住,喊着二妮去找二狗过来陪着夜三更去走一遭。

    院里姜小白一听要去城里,顿时来了精神,收身跑上前嚷着要去,一副不答应就撒泼打滚不依不饶的无赖样子。

    毕竟还是个孩子,玩心大着呢。只是眼下又不是去游玩,哪会由得他耍性子?

    不等夜三更出言恫吓,夜遐迩已经张口喝了声

    “闭嘴”,吓得这个无法无天的半大小子禁声不语,老老实实的回到院里闭目扎马,大气不敢喘。

    几个村汉亦是自告奋勇的要陪夜三更前往,却也被夜遐迩拦下,毕竟只是进城里看看情况,也不确定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导致一伙人两天都还未回来,一个大晚上的,去的人多了反而也是添乱。

    夜三更却是连二狗都不想带着,老寨主劝说二狗这孩子近几年里上山下山走的熟,自然知晓些近路,可节省不少时间,而且自从那时候夜三更教给他过简易的身法窍门,这小子更是如鱼得水,要不然头日里怎会大言不惭的说进山打猎数自己手底下的野味多。

    等二狗的功夫,夜三更只是嘱咐姜小白几句,让这个整日没点正形的孩子照顾好二姑。

    别看姜小白平时里不让人省心,可从得头日里知道自家二姑眼睛瞎了,竟然颇有男子气概的照顾起夜遐迩饮食起居。

    虽说是毛手毛脚,但是自家孩子能有如此担当,这两日来可没少让夜遐迩夸赞了,更是让这孩子劲头十足。

    最教人哭笑不得的,连得夜遐迩如厕这小子都要去门口守着,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自己小小年纪便能照顾得了二姑,而且很是周到,那副明显是讨好大过于真心的嘴脸可的确闹了不少笑话。

    毕竟,这屁大点的孩子能有什么瞒得住大人的心思,在他看来,对待姑姑好一些,可要比跟着三叔练把式强。

    姜小白是古灵精怪了一些,心眼子一包跟着一包,只是眼下不比以前在别的地方,至少以前的时候会有人看顾,心里挂着夜遐迩的夜三更悄悄叫来姜小白,嘱咐着让他照顾好二姑。

    姜小白顿时精神得很,装模作样的拍着胸脯打着保证。夜三更自然清楚这小屁孩的本事,虽说年纪尚小,可再怎么说手底下也有些手段,夜遐迩在这小俩身边可要比舍在这座寨子里交付给那些个庄稼汉更让夜三更放心。

    也不知道又去了哪里,二狗一身泥泞的跑进院子,想来被寨民找到后已然了解了缘由,还没进门便拍着胸脯保证完成任务。

    夜三更对此着实有些撇嘴。这些个小屁孩,总是拿着鸡毛当令箭,对于大人安排的任务可是信誓旦旦的厉害着呢。

    跟一众人做了告别,二狗领着夜三更出了寨子,直接绕到村后,一头扎进树林。

    林中小路更是崎岖,这是寨中村民进山打猎踩踏出来的捷径,极不明显,若不是经常进山怕是也不会知晓。

    借着昏黄日光,两人深一脚浅一脚的穿行其中。过几日就到了惊蛰时节,一些提前出洞的冬虫于夜色里低低鸣叫,让这静谧环境更显清幽。

    翻过寨子后山就是凤凰山城的北山,由山腰处再往上便密布巨石,道路更是难找,白天攀爬都有风险,更莫说是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

    亏得有熟悉山路的二狗在前方带路,这少年人念叨着多亏自己练了几年脚力,要不然自己也不敢大晚上的冒这么个险。

    临了还不忘吹捧自己一句,说道“整个寨子里也就我二狗有这本事有这胆量干这个活,换做别人谁敢?”夜三更撇嘴报以浅笑,不禁想到历下城里那个同样如此的憨壮少年。

    仍旧是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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